春天的悼词-深切悼念我的恩师谢毓元先生(杨春皓) |
3月27日上午,恩师谢毓元院士与世长辞,令人不胜悲痛。中午从中山医院回来,思绪凌乱,脑海中与先生相处的许多往事纷至沓来,想写点什么,但又无法成章。与先生相处日久,越发地从心底里尊崇他和亲近他,不仅因为他是在药学领域做出卓越成就的科学家,是我的恩师,更因为他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一个待人宽容的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一个时刻给人以温暖力量的人,和他相处用“如沐春风”这个词是一点也不为过的。很多文章报道了他的卓越成就和不平凡的人生,我这里仅以与先生相处的点滴往事来缅怀谢先生。
第一次和谢先生见面是1999年秋天想报考他博士研究生的时候去拜访他,那时候心里是惴惴不安的,因为我硕士期间主要从事偶氮显色剂的研究,做过的有机反应主要就是重氮化偶联,训练偏少。没想到见面后谢先生将我引到实验台旁边的小书桌那儿并排坐下来,说“你半年前给我写的信收到了,你没有做过多少实验,实验基础差一点,这不要紧,以后只要多动手练习就可以。”后面聊天的一些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时一是震惊于他的记性,二是感动于他的平易近人,一点没有大科学家的架子,真是“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尤其是他的话对我是一个很大的鼓舞,我最终如愿考入药物所成为他的博士生。
入学以后,我的课题是选择性雌激素受体调节剂的设计与合成。记得第一次汇报课题进展时,他指着我合成的化合物结构说:“你这个不像雌激素受体调节剂啊。”真是一语中的,语气平和,并不严厉,也没有过多的批评。但他的话如醍醐灌顶,促使我进一步去翻阅文献,探究这类药物的构效关系,在化合物设计过程中将类药性作为考虑的重要方面。类药性的考虑到今天也一直是我和学生反复强调的事情。
博士二年级的时候,有两件小事情我印象非常深刻。当时我的师弟查到一篇俄文文献,因先生精通俄文,所以去请先生翻译。当时先生的办公室在二楼,我们的实验室在三楼,师弟前脚送下去刚回到三楼,先生随后就气喘吁吁地到三楼实验室找师弟,将翻译的东西交给他。翻译如此之快有点出乎意料,让我们更为感动的是他一个上了年岁的人亲自爬楼送上来,其实完全可以叫一个学生送过来,或者打一个电话。后来才知道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非常寻常。
另一件事是师兄毕业论文提请谢先生修改,谢先生不但很快审完论文,在论文中夹了很多批注的纸条,而且将论文中极细小的拼写错误也指正了。原来论文的文献引用部分有一个日文文献,师兄将一个日本人的名字拼错了,竟然也被谢先生指了出来,这件事可以说当时给了我们强烈的震撼,师兄崇拜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2003年5月我面临毕业后何去何从的问题,先生看了我的博士论文后觉得比较满意,遂找我谈话,说:“你回高校去教书可惜了!有没有想留下来做研究工作?”。当时我是非常意外的,因为我属于委托培养,原则上是要回到原单位的。也正是因了谢先生的争取和挽留,我才走上了药物化学的研究之路,让我的人生方向彻底发生了改变,我从心底里感激先生。留在组里工作以后,和谢先生相处的机会多了,尤其是在我逐渐接手课题组的事务以后,经常会去浦西向先生汇报工作,每次去也都是谢先生刷卡请我吃饭,我也没有感到任何不对和压力。每当他听到课题组的研究有了进展或者申请到了经费都会很高兴,知道我们的抗肿瘤药物获批进入临床时更是高兴万分。
近距离与先生接触后,越发觉得先生是一个性情中人。他喜欢打牌,我也有较多机会和先生一起打八十分,赢了他会哈哈大笑,输了也经常会和对家为谁打错牌而起争执,和科研一样较真,对方言语上有些激烈也毫不在意。
2011年5月课题组组织了一次去大连的活动,谢先生也一同前往。棒槌岛、星海湾广场、金石滩地质公园、老虎滩海洋公园,先生玩得很开心。在海边学生们想坐冲锋艇,没想到八十七岁高龄的先生也跃跃欲试,虽然我有些担心,但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心扫他的兴,最后他和我们一起坐了冲锋艇,过了一把瘾,他的兴头完全不像一个八十七岁高龄的老人。
2013年U-20世界杯足球赛期间,我象往常一样去向谢先生汇报工作,他和我聊起了足球赛事,头头是道,眉飞色舞,原来他是半夜里爬起来看足球赛实况转播了,虽然我不懂足球,但他对足球的热爱、对体育的热爱瞬间感染了我。
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小事,当时只道是寻常,但无一不体现了谢先生他的平易近人,大气谦和,以及对生命的无比热爱。我想也许我这辈子在科学上永远达不到他老人家的高度,但我愿意做和他一样给人以温暖力量的人。
“硕业功勋犹可见,朗声笑语不再闻”,谨以此短文悼念我的恩师谢毓元院士,他的精神和音容我们会永记心间。
杨春皓
2021.3.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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