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文章 ----中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究所

深沉怀念最忆师恩——沉痛悼念谢毓元院士(吴吉安）

　　3月27日凌晨5点，我在矇胧之中打开手机，突然看到陈凯先院士四小时前发来的微信，告诉我谢毓元老师不幸与世长逝的噩耗，我看到了陈院士在病房躹躬告别谢老师的照片后，悲痛的泪水夺眶而出，睡意顿时全消，立即翻身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十分悲痛的消息和照片转发给所有与我有微信和电邮联系的药物所海外同事和有关朋友。最令人心痛的是当我拨通了沈美玲先生的电话，刚开了个头，就听“啊呀”一声，只听见难以抑制的哭泣声。沈老师是药物所药理室老前辈之一，快90岁的老先生在我这后辈面前闻听谢毓元先生逝世的消息失声痛哭，我也十分悲痛地跟着以泪洗面。良久，沈老师才断断续续讲了谢先生和夫人叶德华医生与她多年的交往和深情。讲了半个小时。我同沈老师讲，我一定帮她整理成文，以后在纪念追思活动中发表。

　　刚挂断电话，便看到微信中有许多回复，他们都是收到消息后向我表示沉痛悼念之情的，称赞谢先生是人人敬重的科学家，他的逝世是药物所的重大损夫，也是中国化学界药学界的重大损失，都一致祈愿谢院士一路走好。他们有合成室老同事胡玉麟、谢福明、李良泉、华家柽、丁文娣、王锡禄、李燕霞等，还有其他室的应百平、张亚荫、林隆泽、朱晓东。还有嵇汝运先生的儿子嵇本一和女儿嵇本秀。原有机所研究生由谢先生主持论文答辩的公司同事赖春球也让我向所里转达他对谢院士的深切哀悼。

　　有许多文章和回忆记载了谢毓元老师献身科学不平凡的卓越人生。我曾写过"著名科学家杰出领导者一一敬贺谢毓元院士八十华诞"的文章，现再读更加缅怀我尊敬的谢毓元老师，深沉怀念之中，再加上我十七年前文中没有的细节，再显谢院士的高风亮节，高尚品德。

　　1993年7月14日，谢老师来美国雅培药厂正式访问。公司迎宾广场上升起了五星红旗，以表示欢迎来自中国的科学家。谢老师见状非常高兴，拍了拍我肩膀，从容地整了整领带西装，迈开大步与公司陪同人员走进大楼。两天的访问参观和两场学术讲演非常成功。来自台湾清华大学的公司副总裁张欣博士(Dr. Shing Chang)对谢老师的访问和讲演称赞不已。在互相道别之际，便热情询问谢老师对公司有什么要求，请不要客气，看在清华大学校友面上，我们会尽量帮忙。盛情之下，谢老师提出他的课题组在合成中缺少一种关键的中间体，而美国可以订购。张欣博士闻言，当即允诺，写下化合物名后交秘书去办。第二天下午我就收到5克SIGMA公司的化合物。

　　1990年5月底我参加慈溪藉上海科技人员座谈会。我了解到家乡农作物的大项棉花生产历年因台风减产，副产品出口海外的丝瓜络因日照不均匀长得不直而影响质量降级出售。会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谢毓元老师。他一听后显得十分高兴，连忙说，我们合成的油菜素内酯会有帮助。低浓度喷洒在叶子上可使棉杆开的花早结果以避台风吹落。在丝瓜上直接喷洒可加强光合作用避免弯曲。谢老师当场决定去慈溪建立新的试验点，让我尽早联系。终于在6月下旬谢老师带陈文致和我一起赴慈溪推广，由科委领导人之一罗鹏飞同志全程陪同接待。这次访问受到慈溪市委市政府的热情欢迎。在与科委干部农科所的科技人员作完二次学术讲演交流，下棉田和丝瓜种植大棚实地考察后，很快达成合作协议。由药物所供给慈溪科委油菜素内酯成品，慈溪负责在棉田、丝瓜络种植中试用，按对比试验的标准结果报告药物所。三天的访问提早结束，科委便安排半天游览慈溪人文风景，陪我们去市区附近五磊山上的古刹五磊寺，谢老师对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浙东抗日游击队一一35支队设在五磊寺的指挥部遗址表示浓厚的兴趣。仔细地聆听主持老方丈讲解支队领导人谭启龙司令与五磊寺的故事。

　　我们结束慈溪之行准备返沪，因去上海的快车要下午四点才从余姚站发出，所以有大半天的等待时间，我早就知道谢老师出身书香门第，酷爱文史，便建议在余姚参观古迹，由我姨父一家安排。谢老师说如此甚好，早就想看一看余姚龙泉山上的四先贤碑亭，走一走王阳明讲学堂。于是慈溪科委一早把我们三人送到我姨父家，由姨父和表弟陪同去余姚市内的龙泉山。很快我们来到出生于余姚的历史上的四位贤士碑亭前边，他们是王阳明、朱舜水、严子陵和黄宗羲。谢老师停留良久把每个碑亭上刻的碑文、楹联和亭额都大声读了一遍。特别是讲朱舜水游学日本二十年，他的学术很大地影响了日本的儒学和历史。这才恋恋不舍走向王阳明讲学堂。我虽出生余姚，然而对人物历史这回才跟随谢老师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们下山后，已近中午，在家里姨妈已烧了十来个家乡菜。谢老师一点也没有架子，像我家亲戚一样与姨父表弟等谈笑风生，虽是家常便饭，但十分可口，吃得非常高兴。临别，姨父托人从山上摘来几篓余姚特产杨梅送行。谢先生高兴地致谢接受带回上海。

　　之后我出国，每次回所先拜访嵇汝运先生、李晓玉教授后就去看望谢老师，按他的喜好我每次都带条机场免税店买的中华牌香烟。转眼到了2018年，这是我第三次去中山医院探望谢老师，每次他都问长问短，询问海外药物所同事的近况，还特意问我给护工阿姨带来什么小礼品。我随即拿出美国带来的巧克力，谢先生才笑着说，我不能吃了，阿姨照顾我很好。马上话题一转。说起那年去余姚，中午吃的红烧跳网籽鱼和梅干肉非常好吃，当天采摘的余姚荸荠种杨梅带到上海，都说从没吃过这么好的杨梅。嘱咐我问候他们，再次感谢他们的招待。此刻令我十分感动，几十年过去了，谢先生仍记忆犹新，真诚致谢。最后一次见到谢先生是2019年10月底，又一次去中山医院，还是把巧克力递到了护工阿姨手中。只见谢老师病床上多了个支架夹了一部平板电脑，床头堆了报纸。最大的变化是离不开氧气，进食离不开鼻饲。我深感谢老师说话不易，于是说完我想说的一些大事小事后，便要告辞。谢老师挥手说，顾芝萍也刚住进中山医院，就在楼下。我说我马上去看望顾老师。谁料想这次探望竟是我同顾老师和谢老师的诀别……

　　谢先生驾鹤仙逝，永远离我们远去。然而他给我们永远留下了对科学的伟大奉献，永远留下做人做学问的道德风范，谢毓元院士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学生吴吉安2021年3月29日于芝加哥